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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預收《狗皇帝的365次告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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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武五年,大周與戎國持續了三年的戰爭終於以大周獲勝結束,舉國歡慶。對於大周百姓來說,這一年是不同尋常的一年,亦是讓人心生希望的一年。

戎國乃是大周勁敵,民風彪悍,屢次犯邊,乃是大周的心腹大患!

五年前,先帝突然因病駕崩,還未及弱冠的少帝繼位,正是朝野不穩之際。戎國撕毀停戰協定,率二十萬大軍進攻,打得大周措手不及。風雨飄搖之際,一個小將軍異軍突起,猶如一柄利劍割開了敵軍的喉嚨,竟是以弱勝強,為大周打下了第一場勝仗,也為大周贏得了一絲轉機。

此後五年,捷報不斷。

而那小將軍原是魏家的一個女郎。

魏家乃是武將世家,魏家兒郎個個驍勇善戰,全部戰死沙場,可稱滿門忠烈。而當年的小將軍魏鈺便是魏家僅存的血脈,是死去的魏將軍的遺腹子,母親乃是長公主之女長樂郡主。因此,魏鈺還是皇室血脈,身份尊貴。

再加上她父兄叔伯立下的功勞,早在一出生,便被賜予了縣主封號,是真真正正的貴女。

只是誰也沒有想到,魏鈺不但未留在京城享受遺澤,竟然參了軍。

而巾幗不讓須眉,直至現在,竟無一場敗仗。在她的帶領下,大周的軍士所向披靡,扭轉了占據,而如今,竟是徹底打退了戎國!

當初的小將軍也已經成為了讓戎國人聞之色變的女戰神了。

“昨日大軍回城,你們可看見魏將軍了?”

如今魏家只剩下魏鈺一人,這魏將軍指的自然是魏鈺。因著大軍凱旋,這兩日京城的百姓們皆是興奮異常,常常聚在一起討論這次的大勝。

而其中,最具討論度的便是戰神魏將軍了。

魏鈺十五歲參軍,其後五年,一直待在邊關,從未回到京城。因此,京城的百姓只聞其名不見其人,她的事早便傳遍了大江南北,百姓們敬重她,也對她很是好奇。

這一次大軍班師回朝,好些人得了消息,便守在了街上,便是想一睹戰神的風采。

“哪裏能看見!”聚在一起討論的有男有女,嘆氣的是一個年輕女子,提到這事兒便滿臉遺憾,“聽說魏將軍先於大軍回了京城,昨日大軍歸來,魏將軍並不在其中。”

“竟是如此嗎?那實在是太可惜了!”又一個少女惋惜道,“我還想看看魏將軍是何模樣呢。”眼裏竟滿是仰慕。

這話一出,一旁便傳來男人的笑聲:“魏將軍乃是女子,便是長成了天仙,你們也是沒有可能的。若魏將軍是個男子,你倒是還有些機會,說不定能做個妾室侍婢。”

“淫者見淫!”少女聽了,立時便啐了那漢子一口,怒道,“魏將軍是何等人物,豈容你這混子胡亂編排?無論魏將軍是男是女,都是我心中敬仰的大英雄,是絕無半點非分之想的!”

說到這兒,她一臉虔誠又向往,“只願魏將軍身體康健。”

況且,正是因為魏將軍是個女郎,才更讓她們這些女子仰慕尊敬。在魏將軍之前,本朝出過女詩人,卻是從未出過女將軍!

女兒柔弱,體力上自來比不上男兒。畢竟戰場上刀劍無眼,柔弱的女郎大都不是男子的對手。

唯有魏將軍。

她不僅是大周的英雄,更是她們女兒家的大英雄!

想當初,魏將軍上戰場時才多少歲?不過堪堪十五歲而已!好些男兒十五歲還是個孩子,可魏將軍卻已經上戰場殺敵了,甚至還取得了勝利。

不過——

“將軍身為主帥,大軍歸朝正應該以她為首才對,可為什麽將軍不在呢?”少女秀眉輕蹙,旋即,閉上眼默默祈禱。

**

自五年前離京後,魏鈺曾想過很多次回到京城的場景。或意氣風發,或大勝而歸,卻從未想過竟是這般諷刺卻又可笑的一幕。

太陽不知何時被烏雲遮了去,天色漸漸昏暗了下來。

皇帝居住的龍清宮外,魏鈺挺直著背脊站在殿門外。大軍班師歸朝,可身為領帥的她卻並未與她手下的兵將一般,一起享受他們以命換來的榮光。

而是被兩個禦前侍衛壓進了宮中。

她還身著冰冷沈重的盔甲,這般看去,根本看不出是一個嬌弱的女郎——雖然常年待在邊關,又行軍打仗,但她膚色天生冷白,又俊美修目,眉目間自有一股英氣。

旁人看到她的第一眼,往往註意到的不是她是男是女,而是那身沈冷盔甲也掩蓋不住的血氣和煞氣。

不僅是伺候的宮人,便是習過武見過血的侍衛眼中竟也帶著些畏懼,而不敢靠近。直至如今,怕是已經沒有人記得面前這位名聲響徹天下的戰神在入伍之前,曾是京中貴女第一人。

風華絕代,傾國傾城。

年輕的帝王批完奏折後,擡眸,透過窗扉看見的便是這一幕。

“陛下,將軍已經在殿外站了快一天了……”貼身太監文福小心觀察帝王的臉色,斟酌片刻,小心翼翼地道,“不知陛下……”

“讓她進來。”

文福話未說完,便被帝王微涼的聲音打斷。文福忙應了一聲是,也沒喚一旁的小太監,而是親自出了殿門。

“魏將軍,陛下有請。”

文福弓著腰,目光覆雜的看了一眼這位年輕的女將軍。打敗戎國,大軍凱旋,這本應該是舉世的大功勞。

可如今……

思及這位那覆雜的身世,文福在心中嘆了口氣。誰能想到,這般驚采絕艷的魏將軍竟然並不是魏家與皇室的血脈,而只是……一個偷竊者的後代。

身為帝王身邊的大太監,文福知道的消息自是不少。

外邊的人還在為大周的勝利慶祝,可一件大事卻已經震驚了皇室和重臣內部,畢竟這事兒可事關大周的安穩,關系到皇室的血脈!

世人皆知,魏鈺魏將軍乃是長樂郡主與魏家上任家主魏憲的獨女,也是魏家如今僅存的血脈。雖是女郎,卻比男兒還優秀數百倍,是魏家,亦是大周的驕傲。

可三日前,一個秘聞卻讓這一切全都化為了泡沫。

據說二十年前,前任魏將軍戰死沙場,魏家死絕,唯一的血脈便只剩下長樂郡主肚子裏還出生的孩子。

長樂郡主乃是皇室貴女,與丈夫伉儷情深,丈夫戰死,郡主自是傷心不已。

為了祭奠丈夫,長樂郡主特意去護國寺請主持為丈夫超度。彼時,郡主身懷六甲,胎兒已有八月大,不日便將出生。

連日來的傷心和勞累讓郡主不堪重負,最終還未等到回到將軍府,肚中孩兒竟是在護國寺便發動了。

而那時,在護國寺發動的還有一個孕婦。

只是身份與郡主千差萬別、天上地下,那孕婦不過是京郊的一個農婦,只是恰好好運的與郡主撞在了一天產子。

護國寺乃是大周最大的寺廟,香火鼎盛。

郡主發動乃是意外,因此身邊的人並不多,而那個低賤的農婦竟然鉆了個空子,趁著所有人不註意,膽大妄為的把孩子給交換了,偷了本該屬於魏家千金的榮華富貴!

一晃二十年,若不是……怕是這樁陳年舊事還不會被曝出來。

想到那個讓皇家郡主血脈流落鄉野的農婦,便是文福也心中厭惡不已。當初,魏鈺將軍雖只是個無知懵懂的嬰兒,可換子一事卻是她生母所做,況且,她還是既得利益者。

便是毫不知情,可終究是占了別人的位置。

算起來,魏鈺已經站了不下六個時辰,便是她武藝高強,耐力過人,腳也微微有些發麻。可她並未表現出來,只是面色平靜的跟著文福進了殿內。

以她之敏銳,自是註意到了文福微妙的神色。

淡粉的薄唇微微抿了抿。

如今已經入了秋,天氣漸涼。

龍清宮乃是帝王的寢宮,自是早早便點上了炭火。魏鈺一進去,便覺一股暖氣迎面而來,身旁的方才不過出去了一小會兒的文福都情不自禁地喟嘆了一聲,魏鈺卻面色未變。

“臣魏鈺參見陛下。”

年輕的女將軍單膝跪地,低眉垂目,看似無比恭敬。

殿內一時間只有炭火燃燒的聲音,以及幾人淡淡的呼吸聲,靜得仿佛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見。

半晌,殿內才響起了帝王聽不出情緒的聲音。

“魏鈺,你是想抗旨不成?”

他聲音平淡,出口卻是質問,“你別忘了,你如今的身份。念在你立下的軍功,朕才給了你一個機會。”

昨日魏鈺被宮中侍衛帶進宮中,不等她反應,年輕的帝王便把那不堪的真相甩在了她的面前。

那時,他也是這般的語氣,讓人捉摸不透,卻又心口發涼。

“魏鈺,你不是長樂郡主與魏憲將軍的女兒,而是一個農婦的孩子。是那農婦為了榮華富貴,把魏家千金與你交換。”

“魏鈺,你可知你如今的一切都是你的生母為你偷來的?”

“混淆皇室血脈,乃是欺君大罪,按律當斬!”

“朕也不是那等昏君,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,是選擇榮華富貴,還是選擇你生母一家的命?決定權,朕交給你。”

可其實這個選擇從一開始便已經註定了答案。

帝王的意思很簡單,無非是要她交出兵權,這般,他便能網開一面,允她功過相抵。這已經是給她最大的恩賜了。

大戰的欣喜還未來得及細細品味,魏鈺便遭受了最大的打擊。

她不是母親和父親的女兒?

她不是魏家人?

她如今得來的一切,原來只是生母為她偷來的。她不是什麽千金貴女,而不過是一個卑劣無恥竊取了別人繁華人生的小偷罷了。

她不是魏家女,不是皇家血脈,這一切都不該是她能享受的。

她如今取得的成績,原來從一開始就不屬於她……

早在她回京前,她的親生父母便已經入了天牢,他們說,若不是因為她,犯下這種滔天大罪,這般卑劣無恥的犯人早就該處以極刑了!

本朝以孝治國。

況且,她的生母之所以那般做,都是為了她。她沒有犯罪,可她的存在,便已經是最大的罪了。

她不可能不顧父母的死活,便是她從未與他們相處過一日。

可是……

大周雖然勝了戎國,卻也損失慘重,而且戎國現在雖然戰敗,卻不過是暫時蟄伏。若不能趁此機會把他們徹底吞並,屆時,戎國定會卷土重來。

到時,天下又會掀起戰火。

她不是魏家女,這聲魏將軍,她也不能擔,更擔不起。可是如今她已經站在了這個位置上,她身後還有三十萬魏家軍,還有無數渴望和平的百姓。便是擔不起,她此時也不能退。

魏鈺想說,待到功成,她便會退去;她還想說,給她一點時間,只要一點……

“魏鈺,你並不無辜,更不要貪心。”

然而,她什麽都沒來得及說,年輕的帝王便已經毫不留情的用語言刺穿了她身上堅硬沈固的鎧甲,化為利劍,寸寸刺進了她的心。

魏鈺,你並無辜,更不要貪心。

母債子償,更何況,這一切是因她而起,她當然知道她不無辜。她只是沒有想到,這句話是從他的口中說出,更未想到,原來在他看來,她不願退去,只是因為她貪心。

只因,她眷戀這份榮華富貴。

那一剎那,魏鈺只覺被當頭棒喝。

她倏然擡頭,看見的便是帝王俊美卻冰冷的臉,她竟微微有些恍惚。也直到此時,她似乎才意識到了腳下踩著的是什麽地方。

龍清宮是歷代皇帝的居所,自是修建的華貴異常,雕梁畫棟,金碧輝煌,是這天地間最最輝煌的地方。

而那金漆雕龍的龍椅上,自是坐著大周最尊貴的人。

上首之人不過二十出頭,他身著繡著金龍的黃色龍袍,容貌俊美不凡,眉目間還有著獨屬於帝皇的霸氣和傲氣。

他高高在上的俯視著跪在地上的她,那雙曾滿帶清淺笑意的鳳眼中如今只餘冰涼與冷酷。

熟悉卻又陌生。

熟悉的是這個人,陌生的也是這個人。

這個……曾與她把酒言歡,曾與她談笑人生,曾與她高談志向,曾與她憂心家國天下,更曾與她發誓要帶著大周走向輝煌頂端的人。

那時,她是魏家女郎,立誓便是為女兒身,也不能有負先祖榮光。她既是魏家人,便應奔赴沙場,以身報國,捍衛大周,護衛身後萬千百姓。

而他,是少年皇子,心中也自有一腔豪情壯志。立誓無論他繼位與否,都要以民以國為先。

“阿鈺,我們擊掌為誓,以月作證。我若為君,必做明君!”

“好,便依阿承所言。他日,我若為臣,必為賢臣。”

“不負初心!”

他們異口同聲。

彼時,月色正好。

他素衣對她,鳳眸含笑。而她雖著女裝,卻意氣風發,

後來,他在風雨飄搖中登基為帝,而她,毅然決然投身邊關,上陣殺敵。五年時間,於她仿佛是眨眼之間。

可原來有時候,五年也很長。

而如今。

山河千裏國,城闕九重門。不睹皇居壯,安知天子尊[1]。他再也不是那個剛正意氣的年輕皇子,五年不見,他已成為真正的帝王了。

一聲阿承,堵在了喉間,再也喚不出了。

十載鉛華夢一場,都將心事付滄浪[2]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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